? 一尊创作于1937年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时代的雕塑泥稿，缘何直到1946年才得以展出 ？这尊保存着煤灰等痕迹的雕塑，为何在巴黎一经面世就震惊了天下 ？ 今年七八月间，在南京、北京等地，“凯歌穿越八十年”寻访团成员与雕塑作品《轰炸》数次“相遇”，被作品中这位为逃避日军轰炸，怀抱婴儿、手牵幼子、奋力前冲的母亲深深触动。作为中国雕塑史上直接表达战争主题的杰作之一，江苏籍著名雕塑家滑田友创作的《轰炸》凝聚着中国人民的血泪控诉，成为人类“铭刻历史、珍爱清静”的青铜备忘录。 降生于巴黎地下室的民族悲歌?? 在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罹难同胞纪念馆“南京大屠杀史实展”第一部分，《轰炸》雕塑在此悄悄伫立：年轻的母亲仰头回望天空中的敌机，右手紧搂着怀中的婴儿，左手拉着几岁的幼子，在惊惶中奔波。雕塑中，母子三人的身体以45度前倾，形成极不稳固的三角形，母亲绷直的脊梁与孩童蜷缩的身体，组成了强烈比照，大大强化了作品的视觉张力。 “2007年，我们将《轰炸》捐赠给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罹难同胞纪念馆，为的是让更多人铭刻这座都会一经的血泪，这也是父亲生前的愿望。” 滑田友之女滑夏为我们讲述了《轰炸》曲折的创作历程—— 1937年7月7日，日本悍然发动卢沟桥事情，由此最先了周全侵华战争。昔时12月，当听到南京陷落、同胞被屠戮蹂躏的新闻后，远在巴黎留学的滑田友愤然写道：“田友深痛祖国今日，视倭寇如至仇。即在巴黎，见彼阔唇弓腿，每不肯同日而立……” 滑田友将满腔悲愤融入手中的刻刀，纪录下同胞遭受的深重灾祸。5年前，他曾在上海“一·二八事情”中眼见了灾黎奔逃的一幕：一位母亲用身体遮住啼哭的婴儿，棉袄在寒风中翻卷如残旗。于是，滑田友抓起陶土重复揉捏，还在泥坯上塑出了母亲恐慌的眼神——那是他在南京大屠杀报道中读到的万万双绝望眼睛的缩影，雕塑《轰炸》的第一组泥稿由此降生。 然而，1939年欧洲风云突变：9月纳粹德国军队入侵波兰，第二次天下大战周全爆发。因官费隔离，滑田友陷入极端困窘之中。在德军迫近巴黎前，滑田友将《轰炸》泥稿等一批反战作品埋藏于地下室的煤堆之下。经由战火中的蛰伏与艺术淬炼，1946年雕塑《轰炸》问世后，其高度的艺术成绩以及对战争罪行的无声控诉，引起同样履历战争创伤的法国观众强烈共识。这件作品被法国教育部收购，巴黎国立现代艺术博物馆突破仅珍藏本土艺术作品的老例将其永世珍藏，滑田友也成为第一位被编入法文版《天下美术百科全书》的中国人。 每道塑痕都是战争伤痕的见证 在滑田友故宅事情室中，摆设着许多滑田友生前的作品，这座1.2米高的《轰炸》被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某；崆岣У袼，回忆起独属于父亲的传奇。 滑田友生于江苏淮阴，1933年在“伯乐”徐悲鸿的资助下赴法留学，其间他学习西洋雕塑技法，并致力于与中国雕塑古板相连系，厥后生长为中国现代雕塑艺术的先驱。 关于《轰炸》，曾任中国国家画院雕塑院院长的钱绍武云云评价：作品通过母子三人逃避飞机轰炸的情节，通过三个差别年岁人物的差别动势与心情，自然地体现出他们在敌机轰炸下的差别心理状态，体现了中华民族母性的广博、慈祥，为了子女和家园敢于和仇人抗衡，维护人类的尊严和正义。 今年4月，中国美术馆展览部主任邵晓峰在《灼烁日报》上发文讲述《轰炸》的文化意义时，形貌了1946年作品重见天日即将铸铜时的往事：滑田友坚持保存泥稿上煤灰的痕迹，甚至与法国的铸造工匠爆发强烈争执：“这些裂纹是母亲摔倒时膝盖掠过碎石的痕迹，磨平它们就是在抹杀历史。” 邵晓峰以为，恰是这些凡人眼中的“瑕疵”，让酷寒的金属有了“体温”，每道塑痕都成为战争伤痕的见证，让历史呼吸、使影象鲜活。 在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罹难同胞纪念馆馆长周峰看来，《轰炸》不但是一尊艺术珍品，更是历史的见证。 在纪念馆吊祭广场上有一条铜板路，上面铸有200多位南京大屠杀幸存者和主要证人的脚印，其中一块铜板上只有一只右脚印。周峰告诉记者，这只脚印是已故南京大屠杀幸存者吴秀兰的。1937年冬，日军轰炸南京，其时24岁的吴秀兰带着3个女儿躲到了秦淮河滨，一颗炸弹落在她们身边，8岁的大女儿就地罹难，吴秀兰和二女儿腿被炸伤，小女儿几天后不幸夭折。以后，吴秀兰左腿被锯，留下了终身残疾和难以弥合的伤痛。“这就是这尊雕塑的现实版。 逗湔ā吠ü盖椎难凵衲塘巳死辔拿魇飞险庵涟凳笨，转达出对战争永恒的警示。” 人类期盼清静的艺术证言 在中国美术馆，除了馆内珍藏的《轰炸》原件外，还在广场上用3D手艺放大制作了一尊《轰炸》雕塑，供观众品味、鉴赏。 在滑夏看来，父亲不但是艺术家，更是一位爱国者。除《轰炸》外，抗战时代，滑田友还创作《轰炸后》《南京大屠杀》《日人暴行》等圆雕、浮雕稿。在法国，他起劲联络，组织义卖展览，将所得资金悉数寄回祖国。1948年，滑田友回国担当北平艺专雕塑系教授。新中国建设后，他担当中央美术学院雕塑系主任，后作为人民英雄纪念碑美工组副组长，创作了人民英雄纪念碑上《五四运动》等大型浮雕。 在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罹难同胞纪念馆入口处，著名雕塑家吴为山为纪念馆扩建工程而创作的《冤魂的呐喊》等4组雕塑令人震撼。其中一座10余米高的大型雕塑《家破人亡》，体现了一位衣衫褴褛的母亲抱着死去的孩子，仰天呼号、悲哀万分。时隔数十年，两代雕塑家不约而同选择 “母子”体现统一主题，转达了怎样的情绪表达 ？ 吴为山以为，《轰炸》与《家破人亡》中的女性，充分体现了伟大的母爱，也是祖国母亲的象征。面临深重的灾难和重大的悲哀，她们依然选择坚定地站立，这是我们民族顽强不平精神的象征。 2007年12月13日，《轰炸》正式入藏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罹难同胞纪念馆，并与象征大屠杀时代生命消逝的“12秒流星装置”并置。周峰说，许多幸存者在雕塑前恒久驻足，有幸存者看到雕塑时潸然泪下；有日本民间整体在雕塑前默哀，并留下阻挡战争祈求清静的寄语。他说：“展示这样的作品，旨在让观众从情绪与理性双重维度回望历史，既思念罹难同胞，更思索怎样守护今日来之不易的清静。” “文艺是时代前进的军号，作为天下语言的雕塑艺术，总是以立体的造型全方位展示它的精神价值。当艺术成为历史的青铜备忘录，它既提醒我们清静的珍贵，更昭示每个生命都有责任捍卫人类的尊严与文明的火种。”吴为山坚定地说。 徐宁 泉源：交汇点新闻